“顾家恢复了。”谢清欢走到顾言身边，“你回家了，我们回家了。” 　　“对了，姐姐，我带你回家。”顾言从情绪中恢复，“我带你去顾家祠堂！” 　　出了正殿正是进入顾家院落，不似一般的家院主次分明，顾家的房屋都差不多，主房坐北朝南，仅此而已，并没有雕梁画栋，琉璃片瓦，只是普通的白墙黛瓦，西边是顾家弟子的院落，东边是药房和病房，常有没钱就医的病人被顾家外出游历的弟子带回，就住在病房，病好后若无家可归，就可留在药房帮工。 　　“我爹爹就爱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有天赋的就教他们些医术，但还是资质一般的偏多，药房也用不到那么多人，就天天跟着我一起玩。”顾言就像是一个孩子王，向姐姐炫耀自己有多少小弟，“姐姐你看，这是我们爬过的树。” 　　顾言和谢清欢走在前面路过了一棵银杏树，树身以有合抱，曾经满树的叶子如小扇在风中招摇，但因为白蛇草已经枯死，如今树皮开裂脱落，片叶不生满是沧桑。 　　“这是顾家首位家主亲手种植，几百年来枝繁叶茂，可是，嗯……”顾言忽然停顿，不好意思说出口。 　　谢清欢却误会了，她想：应该是想说可是后来顾家被灭门了吧。谢清欢刚想安慰，话到嘴边听到顾言说：“可是后来我带着一帮小孩在树上挂了个秋千，他们都抢着玩，挤上去的人太多了，老银杏树断了一大根树枝。” 　　谢清欢毫不客气的给了顾言一记爆栗，一来是为了自己刚才准备安慰他“浪费”的感情，二来才是心疼百年老树，就这么被一群熊孩子玩折了。 　　“啊呀，不怪我，是他们太沉了。爹爹当时发我抄了三遍医书呢。”顾言坦然的说起当年的趣事，仿佛他在招手一呼他的“狐朋狗友”就能立马出现，继续跟着他祸害括苍山的花草树木，仿佛下一刻顾家主就会抄起戒鞭吓唬他，然后被爱子心切的夫人拦住，假意该罚抄书，以维护家主的面子。 　　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仿佛他还是少年，仿佛所有人都未曾远离…… 　　谢清欢看着眼前的青年像个小孩子般蹦蹦跳跳在前面引路，如数家珍的讲述着儿时调皮的“光荣事迹”，十年的时光如流水好像在他身上没有留下痕迹，那个夜晚好像也只是醒来就忘的一场噩梦，究竟那个才是镜中花，那个又是水中月。其实，能在经历了家门被灭还如此坦然的谈起，才是这十年给顾言留下的最明显的痕迹，将少年变成了能独当一面的下一任顾家家主。 　　厉司桀带着谢锦朝跟在后面，陆萧华没了人陪他吵架，百无聊赖的坠在末尾，他们都心有灵犀的默默跟在谢清欢和顾言身后，没有说话，也没有靠近，给这顾家最后一对姐弟留下空间，讲述这医学世家故事，讲述互相确实的时间。 　　祠堂较远，快到后山了，一路上顾言片刻不停，恨不得把自己从牙牙学语到读书学医的时光都讲给谢清欢，好像他们是一起长大一般。 　　谢清欢也安静的听着，不时打趣两句，顾家最后的两个人成了彼此的信念。 　　“到了！”顾言已经讲了无数小时候被罚的糗事，终于来到了顾家祠堂，“对了，姐夫，谢锦朝，陆萧华你们也进来吧。”顾言一路上说的忘乎所以，刚想起来同行的还有三人，“顾家没那么多规矩，你们也可以进来的，你们不是顾家人就不用祭拜了，等我带姐姐祭拜了顾家先祖就来找你们。” 　　顾家的祠堂也是简洁质朴，香案上供奉着从顾家建家的先辈到顾言祖父共六十七位家主的灵位，香火早已在十年前那个夜晚熄灭。第六十八位家主——顾世泽，去世十年，顾言一直流落在外，迟迟没有为顾世泽夫妇供上牌位，终于他回来了，顾言为父母供上牌位，亲手写的名字，一笔一划都似有千金。 　　顾言先是一左一右点起两只香烛，然后给自己和谢清欢各取了三支香，香已经放了十年了，点燃后散发出一股陈腐味道，但没人嫌弃什么。 　　顾言拉着谢清欢跪在地上的蒲团上，望着层层牌位，只觉得无数先辈在凝视着他，压的顾言喘不过气来。 　　“父亲，顾家先祖，不肖子孙顾言回来了。”终于顾言深呼吸几次，攒够了说话的勇气，“恕顾言无用，顾家有难时独自脱逃。” 　　谢清欢扭头看了看顾言，对他摇了摇头：不是的，你不是临阵脱逃。 　　“言儿不肖，十年才寻回姐姐谢清欢，而姑姑……姑姑顾宁已经去世多年。”顾言并没有看谢清欢，他始终觉得是自己抛弃顾家，逃跑偷生，就算是为了寻找顾宁和谢清欢，最后也是谢清欢先找到了他，顾言始终认为自己有愧于顾家。 　　“顾宁之女谢清欢见过诸位先祖。”谢清欢将香执在身前，说完深深拜下，这是她第一次行如此大礼，她知道这是这具身体血脉的上游，血缘的力量牵引着谢清欢。 　　“十年前，顾家遭遇横祸，父亲母亲和顾家满门弟子死守顾家，无一生还，今不孝子顾言忝列顾家第六十九任家主。”顾言说罢将香举过头顶，深深叩首。 　　“顾家先祖在上，顾言在此立誓，必将重建顾家，查明当年真相，为顾家满门昭雪。”顾言说完又是一拜。 　　“谢清欢将辅佐家主顾言重建顾家，为顾家上下昭雪。”谢清欢一同立誓祭拜。 　　“姐姐，不用的，你还有万花谷，这边的事有我就好。” 　　谢清欢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是万花谷谷主，而一众万花谷弟子已经被她扔在莫村几个月了，算了陆萧华带来的人，这锅也让陆萧华来背吧。 　　“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了，对吗？” 　　“啊。对呀。”听到谢清欢突然这么问，顾言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就少废话，听姐的。” 　　三拜之后，顾言和谢清欢分别把香供于香案，沉寂了十年的顾家祠堂有升起袅袅烟火，烟气蜿蜒上升，似是能直达天听，告慰顾家先祖在天之灵。谢清欢在21 世纪学医向来不信这些，但她真的穿越后，她想：也许这世上真的有牵挂在世亲人而不愿离去的灵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