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纷纷扬扬的在苏婉眼前滑落。 她分不清哪里是雪，哪里是融化的雪水，不远处小男孩的脸，隐约模糊，又隐约清晰。 那是怎样一副表情？ 小小的孩子，神情却出奇的复杂，有愤怒，有惶恐，还有淡淡的忧伤。 可能因为他从小身份特殊，身体又不好，和周围的小伙伴格格不入，多少有些自卑。如今回到陆家，被大人想要弥补的偏爱着，难免被溺爱，尤其是陆老爷子，那么封建传统的人，恨不得把星星摘下来，送给唯一的孙子。以至于他的性格很古怪，说懂事吧，有时又很调皮，甚至还会偶尔爆发惊人之语。 他的心智，远比同龄人成熟，和那些六七岁的大孩子差不多。 “小李阿姨说，爸爸要有了新的宝宝，就不会再来看我，以后只有我和妈妈，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呜呜……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小帆到底是个孩子，说着说着很伤心的哭了。 “小帆少爷，您别揉眼睛啊，雪水很脏的！”林嫂轻轻拍着小帆的后背，一双眼很隐晦的看着苏婉。 “妈妈不喜欢我，爸爸也不喜欢我，只有爷爷喜欢我，可是爷爷和冯奶奶在一起，小帆不可以去打扰……”小帆趴在佣人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但是逻辑思维异常的清晰。 苏婉的心口泛着微微的痛意。 想要安慰他，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如果说，顾暖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留住陆修晏，她现在做的事，和顾暖又有什么分别？ 这些天，陆修晏哪里都没去，除了工作之外，他的闲暇时间多半都耗在她身上！ 要她怎么说！她觉得自己是闯入别人生活的坏女人…… “小帆，你又任性了是不是？”突兀地响起一道女声，然后林嫂怀里的男孩被强行拽走。 “顾暖。”苏婉连忙回神，眼睁睁的看着顾暖扬起巴掌，要打小帆的屁股。 她吓了一跳，旁边的佣人也很惊讶，两人要去拦住顾暖，结果那巴掌还是结结实实的落在小帆屁股上！ “妈妈，我再也不哭了，别打我，别打我！”小帆越发哭的凄惨，好像很惧怕顾暖，声音都变了。 苏婉皱眉走过去，一把抓住顾暖的手，“他还小呢，别打了。” “从小就这么任性怎么行，他以为自己什么出身，不过是一个私生子，等哪天他爸爸结婚，他还不是一样要看着比他小的孩子的脸色！他现在都被老爷子惯的不知天高地厚，我要是再不打醒他，以后他在陆家有的苦头吃！” 顾暖俨然一副严母的形象。 “……”苏婉的动作僵住，视线里，小帆小小的脸变得极其卑微。 要让一个几岁的孩子来承受这些，说到底，是他们大人的错，孩子多无辜！ 她的鼻子突然酸涩，声音沙哑的道：“那也别用这种方法，我相信小帆慢慢会懂的。” “与其让别人用行动给他上一课，不如我心狠一点，给他长点记性！”顾暖的巴掌，还是毫不留情的打下来，小帆痛的哇哇大叫，可他就是不求饶。 苏婉眉头越皱越紧，拳头也紧握，最后还是不忍心，一把抱住了小帆，将他从顾暖的手底下救走。 人打了，气也该出了。 她抱着小帆，忽然有些心酸，如果是她的孩子，她肯定不舍得动一根手指头。 “呜呜呜，妈妈不爱我了。爸爸也不要我，爷爷，小帆好怕……”小帆哭的无比伤心。 苏婉拍抚他后背的动作顿了一下。 到底还是柔声安慰他：“小帆别怕，你妈妈也是为了你着想，她……她还是爱你的。” 顾暖红着眼眶强势的将儿子拖走，僵着脸冲苏婉说道：“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我这就带这个熊孩子回家。” “我不要！”小帆目光露出一丝恐惧，忽然开始挣扎。 苏婉于心不忍，想要劝顾暖两句，结果顾暖抱着小帆，迅速走向了大门。 “林嫂，快点去帮他们开门。” “哦，是！”佣人立即追过去，先开大门，又帮他们开了车门。 目睹车子远去，苏婉怔愣许久。 “造孽呦，我看顾小姐打的那么顺手，小帆少爷看到她就发憷，那么小的孩子，她怎么忍心下手！”杨妈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件大衣，小声嘀咕。 苏婉接过大衣披在肩上，不太愿意猜想杨妈的话，可能顾暖感觉和陆修晏的事没希望，才会强迫孩子成长，只不过用错了方法。 棍棒底下出孝子，那是以前的老套做法，顾暖未免太狠心，会给小帆留下心理阴影。 只是这些终究不是她关心的事。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湛蓝的天，积雪皑皑，大概是她在国内过的最后一个冬天，等她回了华城，那里是夏天，不用再担心寒冬。 等下午田恬回来，两人开始收拾行李。 “我听的没错，苏婉定的是后天的机票，对，她谁都没告诉，好像是打算悄悄走来着。我听季少给她打电话，似乎约她吃饭，她答应晚上出去，当时田恬还问她要不要告诉季少，她说等出国再说。” 傍晚时分，苏婉去赴季勋的约，田恬去外公家，只剩下两个佣人，杨妈年纪大了自然去休息，只剩下林嫂，她偷偷向顾暖汇报。 顾暖悬了几天的心，顿时回归原位，“她终于要走了！” “可不是，这些天先生不知来了多少回，苏婉走了对谁都好，小帆少爷也不用伤心了。” “等她走了你再回陆家。”顾暖还没掉以轻心，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敢松懈。 不过也庆幸自己算准了一回。 她这几天故意让佣人小李在小帆面前制造恐慌，孩子小，别人说什么他就信，再说陆修晏确实没来看他，时间一长，他真的以为苏婉怀孕了，爸爸有了新宝宝不要他，成天伤心失落。 今天她带他来苏家，这步棋果然走对了！ 又是一个飘雪的天。 连带着心情也跟着郁郁。 苏婉刚到机场，雪就下大了，逐渐看不清路，她和田恬终于到了候机大厅，不由得松口气。 田恬忽然来了电话，有些诧异的朝远处挥挥手，嘴里嚷嚷着：“陆祈风，你怎么来了？” 不远处，一身米白色呢大衣的陆二少，手里捧着两束花，显然是来送她们的。 “你们要出国，我当然来送行，不过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要不是看到你发的朋友圈，是机场的图片，恐怕你们都落地了，我才知道你们去了华城。”陆祈风的话是对田恬说的，眼睛却看向苏婉。 苏婉不由心虚，说到底，他们认识的更久。 “嫂子，怎么不告而别？”陆祈风将花放到苏婉手里。 “……”苏婉不知该回应什么，心头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