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全新物件
章 可沁正待反问,傅先生就说:“那些东西就别带去了,那边已经置办好了全新的物件。”说罢转身走了。
章 可沁叹息,回娘屋里去取了那个瘪瘪的钱袋和三把锁,吹熄了灯,又回厨房往灶里浇了两瓢水,浇熄了灶里的余烬。
她出来。
两把小铜锁锁了娘的房门和厨房门,一把大铜锁锁了院门。
章 家人已经被搀扶进了两乘轿子里。
见章 可沁出来,先前跟章 可沁说话的人便把她请进了后面的那乘轿子里,章 家娘子已经在里面了。
黑暗中娘俩握紧了手。
章 可沁轻轻掀开一点轿帘,只模糊看得见轿夫们的腿脚和青石板的路面,章 家小院很快就被抛在了身后。
章 可沁一家四口黑夜里被抬进了一所院落。
在那里等待已久的下人们各司其事,侍候四人沐浴更衣安歇。
章 可沁像做梦般被人摆布着,最后一个精明利落的妇人出现了:“傅先生有话要对你说。”
章 可沁被引进了一间屋里,她心慌得厉害:“难道今晚傅先生就要对自己……”
傅先生已经等在那里了,见章 可沁进来,便搁下了手里的书:“可沁姑娘,今晚就好生歇息吧。”
他打量着面前的女子,沐浴打整后的女子秀洁清丽。
他微笑了。
“可沁姑娘,有件事我要对你说明一下。之前我跟水舞娘说的故事并不完整,只是有些事不想让她知道太多。”
“要讨你做外室的,并不是我。”
看见章 可沁惊骇的面孔,傅先生举起了手:“别怕,那人比我更好。那人是我的东家。除了这个以外,其他的都是真的。只要将来你生了儿子,那一切就更好说了。就这样,你尽早休息吧。”
说完,傅先生走了。
章 可沁木然坐倒在椅子上:“不是傅先生?那是谁?又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眼光落在桌上的书卷上,那里没有答案。
住进这所院落已经几天了,除了几个下人进出外,没有别的人。
院落前后两进。前面那进安置了章 家娘子、朴家娘子和章 土土。章 可沁住后面这进。
院落干净整洁,永远没有一片落叶,这是家中小院因她无暇打扫而常落满蔷薇枯枝败叶的章 可沁一辈子也无法想象的。
尽管是冬天,屋中仍有盛开的鲜花,家具的款式木质她从来没见过,哦,不,她见过类似的,是那年在郎府做工时郎大娘子屋里有。
各间屋里永远一尘不染,镜子花瓶明亮照人,香气幽雅,夜里点的灯、蜡烛一丝烟气也无。
穿的不用说,她现在已经算是保养得不错的手抚摸在衣裳上,就见衣料已经被刮起了丝,而侍候她的那个丫鬟看见了,眉毛都不皱一下,那件衣裳从此再没见过。
章 可沁不敢问那件衣裳的下落。
吃的更别提了,头一天一家人一起吃饭,第一筷子下去,大家都险些把自己的舌头也吞了下去。
章 可沁拼命给弟弟使眼色,想叫他吃相别那么粗赵,可是自己,不也是吃得停不下筷子。
饭后,女管家穆妈给几人送上了几粒丸药,章 可沁一愣,穆妈说:“怕各位主子吃撑了不消化,这是山楂丸。”
章 可沁和章 家娘子红了脸,真想像朴家娘子和章 土土一样,听不懂这话。
怨不得那晚那人——就是这里的管家穆克咸——只瞥了一眼章 家桌上的东西就说不要了,那些东西带来这里,简直连擦地的抹布也不如。
侍候章 可沁的那个丫鬟叫做眉生,容貌娟秀,侍候章 家娘子的是一个中年妇人东婶,体格健壮,照料朴家娘子的也是一个中年仆妇,叫做元香,跟着章 土土的是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后来章 可沁才知道这少年卯儿是穆妈——就是那个精明利落的妇人——和穆克咸的儿子。
穆克咸日常和穆妈管理这个院落。
家中还有厨师、花匠、洒扫、洗涤的下人,但章 可沁从来没跟他们讲过话,那些人永远来去匆匆,低着头做事,见她出现就避让开来。
这两天她去娘屋里看娘的时候,娘俩对面而坐,都不相信自己家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章 家娘子听说主家另有其人,只能叹息说:“就凭过着这种神仙般的日子,可沁啊,不管是谁都认了。”
章 可沁心里猜测是谁,却想不出眉目来。
章 家娘子虽然出身小户人家,但岁数大了见过的世面到底多了一些。
当年自己年轻时要好的姐妹中也有做人外室的,自跟了人后就再没与她们这些姐妹来往,后来偶尔在街上遇见时,仪态外表等都有了很大变化,对章 家娘子这样曾经非常要好的姐妹还笑了一笑,对其他人则视而不见。
那时年轻不懂事,回家还跟娘责备这个小姐妹攀了高枝不认人了,娘就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有她的苦楚,你们别怪她。”
现在章 家娘子明白了,人到了这种位置上,自己就得把自己拘束好了,不能再像从前一样。
娘俩个望着光鲜耀眼的屋子,相互提醒,从今往后,切莫做出与自己身份不符的事情来。
章 家娘子凭着自己的理解,叫女儿千万要行得正坐得端,要锻炼出当家娘子的样儿来,别让下人看笑话甚至欺负上头。
章 可沁依照娘的嘱咐,行事益发小心谨慎,不懂的事情绝不开口,对管家下人的态度也略略矜持了一点——毕竟做主子还是要有做主子的样子。
新年到了,先前章 可沁说要置办年货,穆家两口子互相看了看,穆克咸说:“那小娘子想吃什么特别的东西,说给我们下人,我们去置办就行了。”
章 可沁恍悟自己现在的身份,什么都不用自己动手了,还真不习惯啊。
又一想,怕是两口子接受了主子的交待,不准自己出去吧,遂作罢。
在这里,她不用再担惊受怕,不用操心每天的衣食,不用出苦力劳作,除了出不了门以外,她什么都不缺,那她还有什么奢求呢?
闲来无事,章 可沁便只能陪着娘一起做做女红,而且因为说要做女红,穆妈拿来了上好的针线底料,章 家娘俩生怕做废了可惜,于是放慢了手脚,倒也还消磨时间。
章 家娘子便玩笑道:“以前说是下辈子投胎都要投在大户人家,可是这大户人家的人平时到底做些什么呀?难道就这样白吃白喝、什么事也不做吗?”
章 可沁急忙捂住娘的嘴,现在是吃人家的饭,话可不能乱说。
章 可沁也不去问穆妈他们主子的事,现在这样的日子,正好。
但该来的终究要来。
这天晚饭后,章 可沁正在娘屋里闲聊,眉生匆匆进来:“小娘子,大官人一会儿就到。”
章 可沁看了娘一眼,起身回自己房里去做准备。
眉生已经把桌上的蜡烛全换成了红色的,被褥也换了一套水红色的上来。
桌上置了糕饼瓜果酒水,还有一对醒目的羊脂白玉酒杯。
章 可沁梳洗干净,照娘的交代,坐在床边等待主人的到来。
红烛摇啊摇,章 可沁眼前有点模糊,原来曾想过有这样的时候,自己坐在床边,顶着红盖头等朴纯梓来揭。
现在,没有红盖头,自己的身份也只是一个外室,如果主人的正室娘子知道有自己的存在,就算把自己打杀了,官府也不会重判,至多罚钱了事,这是有先例的。
章 可沁胡思乱想着,男人已经走进房里来了。
眉生知趣地关上了门,下去睡了。
男人走了过来,章 可沁不敢抬头,他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呢?她屏住了呼吸。
男人看着章 可沁黑漆漆的头发和雪白的脖颈,轻声说:“你抬起头来。”
章 可沁惊骇地抬起了头,她认得那个声音,在郎府,那个声音一面笑着说:“有什么好吃的?”一面踏进屋里来。
面前立着的,正是楚州知府郎又一。
傅佳音明白了,东主现在表面潇洒,实际上还是为无后烦恼。
他倒想不通了,郎又一作为一家之主,纳几个妾就解决问题了,难道还怕唐嘉闹腾?
于是他试探郎又一,在外消遣时,便玩笑说某女甚好,不如纳入家中去?
郎又一摇头:自己不是时时在家,以唐嘉的妒忌之心,哪个女子接回去都不知能否活到怀孕生子。
傅佳音见郎又一摇头,又补了一句:“人道是金屋藏娇……”见郎又一眼睛亮了一下,知道有门,下来便开始为郎又一物色人选。
此事既要做得隐秘,那就不能经牙人媒婆之手,傅佳音有了想请顾妈妈物色的想法。
没等到他向顾妈妈开口,章 可沁寻水舞娘答应去飘香阁唱曲那夜,傅佳音看见了章 可沁,略一回忆,便记起了那个扑在死去的章 庆国身上痛哭的小姑娘,这种小家碧玉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听水舞娘提起章 家近况,傅佳音益加笃定,就要这个小姑娘了,得到她也并不难,只要机会合适和一个牵线之人。
他便故意请水舞娘代为物色一个清白人家的姑娘,只说是自己年纪大了,没有儿子,想养个外室。
水舞娘自是嫉妒不已,这个傅先生也是自己一直想抓住的男人,可偏偏他无心家室,自己这几年来半点机会也无,于是撒娇道为何傅先生看不中自己,傅佳音只是拍拍水舞娘的肚皮说,只要你这里生得出来,那也无不可。
水舞娘哑口无言,早年在飘香阁的时候,自己吃多了那伤身绝子的药,哪里还生得出来?
傅佳音许以重金,又道别去什么飘香阁之类的地方弄一个风尘女子来哄我,又应承自己并不会因为养了外室就跟她断了来往,水舞娘这才怏怏不乐地去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