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竹舍，嫣如梦身上还没干，她想假装若无其事地进来可是一见到在檐下一个人下棋的司徒师伯脸上还是有阵没一阵的一片潮红。 　　“去换衣服吧！凉着了，霖虚该心疼了。”司徒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开口说道。 　　在走出房间时，司徒已经泡了两杯茶，似乎在等她一般，说道：“孩子，过来坐吧！怎么，作出决定了吧！能把你弄成这副模样的也只有他了……” 　　司徒年庚已经五十上下了，可是整个人还是三十多岁的模样，他和徐霖虚一样都有着羡煞旁人的容貌，再加上落拓不羁的个性，年轻时候的确可以魅惑众生。 　　她也很差异了，娘当初怎么就没选上这个男子呢？ 　　就拿大师伯来说，沉稳老练，总是板着一副臭脸，娘不选择他但是可以理解，但是这司徒师伯，应该深得娘心才对呀？ 　　“盯着我看这么久干什么？难道我这风韵犹存比徐霖虚还胜？”司徒老不正经地说着。 　　“其实……师伯……”还不等她说完，司徒就开口了。 　　“决定了吧，选择徐霖虚了？”司徒看穿了她的心思，说道：“你是想问当年的事吧？” 　　嫣如梦眼神里幽幽闪着光，说道：“嗯，是的，我就是想知道，因为我选择了徐霖虚，跟您那么像，而晏若斯更像是我爹和大师伯的结合一般，可是我的选择和娘亲确实截然相反……” 　　“你是怕你的选择会让你以后后悔？”司徒捻髯一笑，说道：“徐霖虚那鬼家伙，就是该让你后悔，最喜欢耍滑头了，搞不好就出去疯了，你选了他可要好好看着呀！” 　　“师伯……怎么这样说他？” 　　“哎哟你看！都开始帮他说话了……” 　　司徒话锋一转，说道：“孩子，徐霖虚会向你道歉吗？” 　　“嗯，他刚刚都道歉了，既然他做错了，自然是要道歉的呀！” 　　司徒眼睛底色飘过一片恍惚，说道：“他比我聪明，当年的我就不懂，一句对不起，也许就埋葬了当年我跟她的回忆……” 　　司徒怔怔望着窗外的翠色竹叶，思绪一点点沉浸在过去，说道：“当初我们师兄妹三人选最后的独门绝技，你娘选的是‘池墨染’这个武功太阴邪，我当时怕你娘控制不好会伤到自己，就和她抢这门武功，最后是我抢到了。于是你娘因为这事对我耿耿于怀，练武时后来又出现点小摩擦，日积月累摩擦就大了，她每次都叫我道歉，我听见就很火大，有一次我和她闹翻了，她一个人下山跑了，结果就是只有你爹跟着她照顾她，回来以后，就发现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呵呵……”司徒抿嘴笑了笑，那笑是饮茶过后，淡淡的苦涩，说道：“假如，那时候我对你娘多说几句对不起，你爹就不会趁虚而入了。” 　　十年了，她也曾在背地里暗想过无数个假如，其实又怎么会有假如呢？ 　　“说实话，嫣如梦，与到徐霖虚这样的男人，你还要对亏我地调教，”司徒再次把弄了一下他的须髯，说道：“我从小看着他长大，就知道他会和我一个性子，我不想让他重蹈覆辙，就告诉他爱情里面从来不存在对错之分，有的只是包容，爱她，你就要肯为了她放下身段。你看看这小子，学这倒是挺快的吧？” 　　司徒看着她恬恬一笑，说道：“去告诉你爹娘吧！说你找到了一个好归宿，这样也好让晏若斯放手那些责任，那孩子，活得太累了。假如他能够想徐霖虚这样子成长，定当是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男子。” 　　的确是这样，是该让晏若斯释然了，她也在心中默默地为晏若斯祝福祈祷他早日寻得他的幸福。 　　岚风吹过坟头，这夏天的风吹得人如此的惬意。 　　如梦径自走过去，在她爹娘的碑前轻轻插上一束白菊。徐霖虚在在她身后居然和晏若斯的神态一样，他鲜有庄重的表情流露而过的。 　　嫣如梦想着身后的两个人，在心底默默地念叨，她太过幸运，本来一无所有的她却在失去了十年之后，全都得到了，这是怎样一种荣幸。如今更是有两个男人对她情深意重，有些话她想说却开不了口，她不想伤害。 　　见她久久沉默，晏若斯倒是先开了口，说道：“如梦允许我和师叔先说两句么？” 　　嫣如梦颔首默认。 　　晏若斯上前一步掀襟跪下，说道：“师叔，这些年让如梦在外漂流受苦，若斯实在羞愧难当，今日代已故的父亲和二叔给你们赔罪了！”说完重重一叩首。 　　嫣如梦想上前劝他一句，徐霖虚握住她的手摇了两下头。 　　“现在作为家臣，我还有一事禀报。晏家传至我这一代，对于主任恩情也算仁至义尽。现在莫家迎来了更好的守护者，臣只想功成身退不再过问江湖纷争，过一份闲云野鹤的生活，浪迹天涯，逍遥自在，一心研习武学。” 　　“若斯。”这番话她开不了口，最后却是他为了她一一道尽。 　　只见他又在坟前叩拜了三次，站起身，对着嫣如梦灿然一笑，说道：“如梦，今后我可就是你晏大哥了，我可不用再听你差遣了。” 　　“若斯！”她扑在他的怀里。 　　“晏若斯——”徐霖虚看着他，眼神里是一种敬佩与赞许，说道：“晏若斯呀晏若斯，你还真不枉费当初我对你一往情深呀！” 　　晏若斯倒是也不避讳，说道：“好呀，现在你要是还想对我一往情深我倒是可以考虑接纳你。” 　　嫣如梦看着这两个人甜蜜幸福地笑了。 　　这次换做徐霖虚上前一跪了，说道：“师叔，既然她晏若斯言而无信，今后照顾莫家后人的事，晚生就接下这活了。”说完他朝嫣如梦会心一笑，拉住她的手，说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晏若斯在一旁看着，眼里是祝福的微笑。 　　秋意浓，中原的瑟瑟秋风为浓绿上了一层淡黄的外衣。 　　萧筱筱眺望着蜀林竹海风扫过的竹梢头，天空夐远深辽。 　　只有这最深沉的秋意，才适合她此刻的心境，再美再旺盛的终将回归墟烬，天再蓝再澄澈也总是逃不过天黑。 　　大半年过去了，却仿佛过了大半辈子，大家都变了，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笑得没心没肺的孩子了，说道：“师姐，”他的语气悬而未决，说道：“我们看完如梦，就一起回塞外吧？”萧筱筱的侧脸如今也只剩下忧郁的底色。 　　她沉默，不想说，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好。 　　乌尔段心急的性子还是变不了，说道：“师姐，和比为了那个忘恩负义的傻子伤心，等你回到我们塞外还怕找不到好男人么？你要走，他居然一下都不挽留你，你说你还为他伤心啥呀？” 　　萧筱筱苦苦笑着，他的确不算好男人，甚至也许他从来都……可是为什么要那么残忍，让她早点知道真想也许就不是今天这番田地了，十足深陷的爱情沼泽，她游不出来……也许就算那样，她还是可以爱他。 　　远处有个人影翩然飘过，后面还有个身影在追她，说道：“你慢点不行呀！” 　　“师姐，乌尔段！”嫣如梦轻快地对着他们招手，这个阳光明媚的女子还不忘了对身后那玄色身影嘲讽一句，说道：“来呀，追我呀！” 　　“是如梦诶！”乌尔段看着她，她和以前那个郁郁寡欢的嫣如梦差远了，现在就想溺在蜜罐里的雪美人一样。 　　“你等着，再过两个月看我怎么收拾你！”徐霖虚在她后面使劲瞪她。 　　萧筱筱一下想到了顾歆城，如果有朝一日，顾歆城若是能这样对她，那大概也不用顾及那么多了。 　　嫣如梦停在他们面前，看见愁云密布的萧筱筱心里很是不解，顾歆城那么爱她，怎么会这样呢？他不是为了她都甘愿与莫岚姝为敌么？ 　　徐霖虚看着她，心里说不出的辛酸，说道：“先去见两位师伯吧！” 　　刚转身，传音术幽幽而来，说道：“徐……霖……虚……”嫣如梦听得出来此人武功不算上乘。 　　大家刚想问徐霖虚怎么回事，一个看起来三十好几的女子已经翩然落地，一把手搭在了徐琳徐肩头上。 　　徐霖虚很无奈地看着她这个动作，说道：“我说你就不怕，我师父听见了溜之大吉？” 　　“怕啥呀！”她粲然一笑，毫不避讳，说道：“我这次来是专门看你媳妇和你那大师伯的！” 　　徐霖虚额头上冒出三更黑线，对着嫣如梦说道：“这位就是你朝思暮想的叶子清，叶美女！” 　　嫣如梦一怔，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顾盼生姿的女人，不禁感叹，自己多虑了，还以为她会因为帮莫家报信而受尽欺凌，没想的她比自己都活得滋润。 　　“都站着干啥呀！走走走，找帅哥去……”说完就拉着徐霖虚先走了，嫣如梦被他们落下一程。 　　“诶诶诶，手放开行不？我老婆后面看着呢！”徐霖虚尴尬地推着她的手。 　　“干啥呀？还以为你管得住你老婆呢！”叶子青对着他抛了一个媚眼。 　　徐霖虚脸都绿了，回头看嫣如梦，嫣如梦到也行假装生气不理会他。 　　徐霖虚笑容都僵了，说道：“谁……谁怕谁了……” 　　还不等他说完，说道：“我就说了吧，你这小子，要么跟你师父一样打一辈子光棍，要么就只有碰到一个一个能管住你这丫的老婆。你说是不是，小媳妇——”她回头向着嫣如梦一笑。 　　后面一排人都笑了，徐霖虚这次可算被整惨了。 　　嫣如梦看着这个欢快的背影，心中唯一一片阴霾便是莫岚姝了。 　　后面一行人还未来得及拐角，就听见竹舍里传来一阵朗笑。 　　只见叶子清狠狠抓住了司徒年庚，就像抓住了一只正要落荒而逃的田鸡。 　　叶子清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说道：“没想到呀没想到，一代大侠，居然武功尽失。” 　　“额，叶姐，这还要亏了我老婆，”徐霖虚帮着她一起奚落他师父。 　　司徒低着头，狠狠凿了徐霖虚一眼。 　　“哎哟，这媳妇真不错，”叶子清靠近司徒，指尖轻轻滑过司徒的脸，说道：“十年不见了，还是这么销魂。” 　　司徒愤怒了，说道：“徐霖虚，欺师灭祖的家伙，回头我宰了你！” 　　“啥，我没听错是回头吧！走走走，赶紧办正事去。”叶子清拉着司徒就向后屋走去。 　　司徒被她拖着哀怨地回过头看着正在一旁讪笑的大家，心都成灰了。 　　“师父，真不关我事，我只说我老婆在这……他是来看媳妇的……” 　　晏若斯在一旁也幸灾乐祸，说道：“师叔，我们恭候您早日归来……” 　　“你们都跟我等着……”司徒绝望地来了句。 　　众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月影斑驳，池塘边有一尾孑然的身影，萧筱筱凝望着月影下的湖水，手支在下颌下，静静发着呆。 　　一个影子慢慢靠近她，她霍然抬首，是含笑而来的叶子清。 　　她站在她旁边，对着她和煦一笑，说道：“小妹妹，有心事呀？” 　　萧筱筱看着她，呐呐说：“姐姐，那个，我想告诉你，司徒师叔其实……”她踌躇了一下缓缓说，说道：“他心里有人。” 　　叶子清笑得很坦然，说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么？” 　　“他又没和她在一起，再说了，莫岚琦都已经死了，我管那么多呢？我知道我喜欢他就行了。”叶子清看着她，说道：“我就是喜欢他，等我哪天不稀罕他了，我再去找下一个我喜欢的人去。” 　　萧筱筱看着她，她说的那么自然，这个人怪不得可以活得如此洒脱。 　　“有人规定女人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吗？有人说过女人就非要等一个男人来追求她么？”她蹲下来牵起萧筱筱的手，说道：“小姑娘，你把自己看得太紧了，放开自己去活，这样在能成全自己和别人。喜欢一个人，就去追，何必在意那些世俗的种种呢？把自己和对方都搞得那么累，那都是自寻伤害。就拿我来说吧，当初我喜欢苏焕辰，我就和他在一起呗！可是后来我发现这家伙不是那么回事，后来我就烦了，不想理他了。就走了呗！可是司徒嘛，嘿嘿，我喜欢他这么多年都没变，趁他现在逃不了，我自然要抓住他咯！等哪天，我不再喜欢他了，我就把他一脚在踢开，再去寻找下一个……” 　　“喂喂喂，你去哪？”话还没说完萧筱筱就一下跳起身飞奔出去了。 　　“我要去找他！我要成全他，也成全我自己，我就是要留在他身边，等到哪天我不在喜欢他了我再把他一脚给踢开！这家伙，休想把我赶走，只有我能赶走他的份。” 　　月光透过薄薄纱窗透进来，嫣如梦听着窗外窸窸窣窣的竹叶声难以入眠。 　　“咋了，今天怎么还没睡着？”徐霖虚的手从她颈下穿过，嫣如梦像只猫一样温顺地靠近他怀里。 　　“师姐，怎么就回来了呢？顾歆城和她在一起应该会很好呀！” 　　徐霖虚无奈叹了口气，说道：“告诉你算了，其实顾歆城的身份很特殊。” 　　“额？” 　　“他不仅仅是江湖人士，更是宫廷中人。” 　　“她是大内侍卫？” 　　“你见过深受如此了得的侍卫？唉，他是莲妃的心腹……”徐霖虚顿了顿最后还是说了出来，说道：“他是个太监……” 　　“不是吧……”嫣如梦瞪大了眼。 　　“那天晚上你真以为他可以因为你师姐不为你所动？那他未免也太高尚了，”她回想起那天顾歆城那副忍无可忍的表情。 　　“莲妃是想将中原武林掌控于他手掌之中，于是就从江南四大家族的顾家入手了，顾歆城一早使用的就不是顾家剑法，想必是莲妃搜罗了不少其他门派剑法供他参研过了。还记得我给过他一个牌子么？那是大内府的令牌，有了那他也不用受制于莲妃了。” 　　“可是……”嫣如梦眼里闪动着忧伤，说道：“那这样一来，师姐她……” 　　徐霖虚叹了口气，说道：“有些爱情，注定会有别样的风味，我们局外人，能做的只是祝福吧！